【一】


「埃爾溫,真的非去不可麼?」


望著滿臉不耐、扯著領結的里維,一直靠在桌邊抱臂“欣賞”著這幅焦躁小模樣的埃爾溫也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里維。」
抬起手朝他招了招,黑髮人兒頗有些不爽地斜了他一眼之後還是乖乖走到他面前,任由他替自己整理那已經狼狽不堪的領結。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傻話,王都的上級指名要見你,我們總不能駁了他的面子。我知道你心裡厭惡那些貴族,但在你升任調查兵團士兵長之前,這些都是不得不走的過場。不要擔心,你只要跟在我身邊就行了,一切都由我來應付。」


「誰擔心了?」


即使不抬眼,埃爾溫也能想像得到里維說出這句話時眉頭微蹙的樣子。


「抱歉,」他輕笑一聲,「是我失言了。」


「……」


房間陷入詭異的靜謐。


里維靜靜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見他垂著眼簾,濃密的金色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躊躇片刻,里維終於還是開了口,說:「埃爾溫。」


「嗯?」


「我會盡量……」
咬了咬嘴唇,明明已經組織好了語言,可話到了嘴邊竟然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半晌沒有下文,埃爾溫也不禁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眼直視著那雙正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的黑眸。
可誰知下一刻,對方便故意別開了視線。

其實,埃爾溫大概可以猜得到里維到底想表達些什麼。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句擱淺了的下文應該是「我不會給你丟臉的」之類的吧。不知為何,他竟鬆了口氣,甚至慶幸里維沒有把這句話說完。

雖然里維平時總是一副冷淡到讓人辨不出喜怒的樣子,但或許是因為在地下街的那段生活經歷,又或許是天性使然,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他懂得察言觀色,但卻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直到自己將他帶回調查兵團。

如果他沒有遇見自己,他依舊可以整天說著“豬玀”、“人渣”,活得率性自由,無遮無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擔心自己早已習以為常的做派遣詞是否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是否會丟自己的臉。

所以,埃爾溫有些慶幸里維他終究沒有親口說出這句話。雖然,這絕不會讓他後悔當初的決定,但卻會讓他感到多多少少的愧疚和心疼——畢竟,把責任重擔和一堆不知所謂的條條框框強加在里維身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然而心中縱有千思萬緒,埃爾溫卻依舊不動聲色地說:「你這小腦瓜裡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就因為想得太多了,所以才會長不高啊,裡維。」


無視對方瞬間陰沉下來的表情,他站起身,俯到里維耳邊低聲道:「說實話,我私心也是不希望你去的。萬一到時候所有人都盯著你看,我嫉妒得發狂了該怎麼辦?」


里維一把推開他,嗤笑一聲:「你?也會發狂?那我還真要拭目以待了。」


埃爾溫只是輕輕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走吧,里維,王都派來的馬車也差不多該到了。」

【二】


這裡就是王城?比想像中的還要奢華……不,奢靡呢。


里維跳下馬車,冷眼瞧著這世上最尊貴的所在。


深青的城牆上刻著象徵王權的繁複花紋,威嚴,卻死氣沉沉,即使是直通雲霄的燈火也不能將這冰冷的龐然大物溫暖分毫。


「嘁,把一個豬籠裝飾得這麼漂亮有屁用?」


里維低聲的嘲諷被淹沒在一片馬蹄聲、寒喧聲之中。不知為何,周圍充斥著的高級香粉的氣味讓他無比煩躁——甚至比地下街里小混混們身上的酒氣更令他難以忍耐。他有些僵硬地別過頭去,不想讓自己臉上的厭惡之情表現得太過明顯。


然而就在這時,里維感覺到,埃爾溫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像是無言的撫慰一般,輕輕拍了拍。

「里維,」埃爾溫低下頭,看著明明不擅長掩飾厭惡,但卻依舊笨拙而竭力地克制著自己的里維,道:「之前不是有人專門教過你敬語和禮儀麼?現在全部忘掉。」


里維聞言,詫異地抬起頭,試圖從那雙正凝視著自己的雙眸中找出一絲絲玩笑的意味。


「餵,埃爾溫,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玩笑。我的里維,不需要為任何人刻意去做這些無聊的改變。」


他收回視線,放眼朝王城望去。橘色的燈火籠罩在他的周身,平日里近乎冷酷的剛毅輪廓此時此刻卻是意外的柔和。


「任何人,即使是我。」


堅定卻溫柔的話語傳到里維耳中,片刻的失神過後,那雙似乎總是寫滿不耐的眼中竟然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雖然轉瞬即逝,但卻比今晚這漫天的煙火還要令人心醉。


「嘁,正好,反正我也沒背下來。」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追上了埃爾溫的腳步。


【三】


與上級的會面比里維想像中的還要快許多。


雖然他被傳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強的戰士,但很顯然,那些連巨人都不曾見過的上級們沒能充分意識到這樣的偷閒究竟有多麼令人振奮。他們只是公事公辦地客套、讚許了幾句,比如「期待你今後的活躍表現」云云,便忙於投身到晚宴的樂趣當中。

「餵,」趁著別人不注意,里維用胳膊肘捅了捅從剛才開始就不停有人來搭話、現在好不容易閒下來的埃爾溫,「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他不喜歡這裡,非常不喜歡。
那些貴族們有意無意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或是詫異,或是驚艷,或是輕蔑。雖然他早已習慣了來自他人的各色各樣的眼光,可這一次,他還是覺得莫名其妙的光火。


埃爾溫從恰好經過的侍者那裡拿過一杯酒,遞到里維手中:「或許你可以嚐嚐這個,在任何一個酒館中你都不會找到這個味道。」


里維接過酒,卻依舊不依不饒地盯著他看。


半晌,埃爾溫終於敗下陣來,無奈地解釋道:「抱歉,里維……可是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辦完。」

在這些貴族眼中,調查兵團本就是一個讓人難以理解、難以接受的存在,更何況它的經費遠比憲兵團和駐屯兵團要多得多。因此,肯出資的人少之又少,而每次這樣的晚宴,正是尋找出資人的最好時機。


里維不是不知道這些,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埃爾溫有時甚至會為了軍資愁得徹夜難眠。


「……知道了。」


大局為重,他不能讓埃爾溫為難。


「謝謝你的理解,里維。」埃爾溫笑了笑,柔聲道:「很快就會結束,我保證。」


「嘁。」

里維撇過頭去,暗暗想道:「說什麼嫉妒到發狂,騙鬼去吧。不過,」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埃爾溫的側臉,「也只有這樣除了兵團便什麼都不在意的傢伙才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隨他去吧,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他罷了。

就在里維低頭盯著高腳杯裡的冰,考慮要不要真的喝一口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一聽便讓人生厭的中年男聲:「哎呀哎呀,這不是史密斯侯……瞧我這記性,史密斯團長嗎!」


來者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雖然筆挺而華麗的服裝穿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那麼滑稽可笑,但是,這也表明了此人的爵位絕對不低。果然,之間埃爾溫走上前去略施一禮,語氣卻是不卑不亢:「許久未見,德里安侯。前日收到您的信件,我深表謝意。」


「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德里安笑道,「想當初你放棄爵位,非要去加入什麼調查兵團,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在王城裡見到你了,可是現在你這不是也好好地爬回來了嗎。」大廳內優美的音樂彷彿被突然定格在了某個音符,被拖成了刺耳的噪音——當然,卻遠不及剛剛的這句話刺耳。


里維猛地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打量了這所謂的德里安侯一番之後,又看了看站在他對面的埃爾溫。可是,埃爾溫依舊保持著從容而得體的笑容,彷彿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說他的一樣。


是啊,這就是埃爾溫史密斯——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著絕對冷靜,無時無刻不帶著假面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個自製力強到可怕,又或者說是冷靜到近乎無情的男人,你怎麼能期望看到他發狂?恐怕就連發怒也是不可能的吧。

「德里安侯說笑了。當今王上仁德,時刻掛心戰事,我身為調查兵團團長,又怎麼能對王的傳召視而不見呢。」

德里安被反駁得一怔,自知失言,掩飾般地清了清嗓子:「那是自然。對了,我聽說——」他突然停了下來,直直地朝埃爾溫的斜後方望去。「啊,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類最強吧?」

埃爾溫並沒有急著回頭,反而盯著德里安,眼神不易察覺地暗了暗。

直到里維走到他身邊,他才開口說道:「里維,這位是德里安侯,即將成為調查兵團最大的讚助人。」

「久仰久仰,很榮幸見到你。」德里安連忙伸出手去,笑得連五官都快要擠到一起。

里維冷冷地望著那隻臃腫的手,完全沒有去握住它的意思。如果說別人的目光讓他覺得煩躁的話,那麼德里安的注視已經讓他覺得反胃。
可這個人又偏偏是整個兵團的資金來源,如果他能解決埃爾溫最煩惱的問題,那麼自己…… 

然而,就在里維打算伸出手的下一刻,埃爾溫突然不著痕跡地擋在了他的面前,笑道:「里維,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也有些無聊了吧。」說著,他喚來一位侍者,「麻煩你帶這位先生隨處逛逛。」

然後,又用只有里維能聽到的聲音說:「等我和他談完,我們馬上就回家。」


里維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就走。
臨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埃爾溫一眼。

人已走遠,可德里安的手依舊僵在半空,沒有收回。
於是,埃爾溫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地從容:「請允許我再次代表整個調查兵團向您表示感謝。」
隨即,便馬上鬆開了手。

德里安回過神來,臉色有些不大好看:「若不是伊莎的請求,你以為我會把錢燒在你們這些毫無實績的傢伙身上?我覺得你要是知道這是伊莎的主意,就該慚愧到無法收下這些錢。」

「對於伊莎小姐的事情,我很遺憾。可我要是拂了她的一片美意,只怕她會更傷心。」

「哼,你也會說遺憾? 」德里安冷哼一聲,緊接著卻又朝著里維離開的方向望去,「不過話說回來,那樣嬌小的體格真的能殺得了巨人麼?嘖,這樣的尤物去你們調查兵團真是可惜了,比起隨時可能成為巨人口糧的危險,人類最強的稱號又算得了什麼,還不如——」

「德里安,你根本沒有說這話的資格。」

他猛地回過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埃爾溫慢慢踱到他面前,用帶著俯角的視線睨著他,「你根本沒有評論里維……不,向您這樣的人, 」


德里安 籠罩在陰影當中,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他不禁倒退了一步。他抬著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埃爾溫。


他唇角的弧度絲毫未變,可這笑容此刻看起來卻是那麼冰冷。


或許,他謙遜溫和的假面早已讓人們忘記,忘記他是那個可以狠心拋棄所有富貴尊榮,加入調查兵團僅幾年之後便升任團長,獨自背負起全人類希望的,埃爾溫·史密斯。


「像您這樣的人,連注視他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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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史密斯你這傢伙,你現在是什麼身份?!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德里安終於回過神來,剛才那一瞬間的退讓、懼怕讓他惱羞成怒。
一張滿是油光的臉漲得通紅,連所謂的貴族風度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調查兵團第十三代團長,埃爾溫史密斯,在跟一個縮在內地連巨人都不曾見過卻大放厥詞、妄言評論我人類最偉大戰士的懦夫說話,請問有什麼問題?」

「你、你怎麼敢?!」

「沒有什麼不敢的,德里安侯。在收到信件的那個下午,我就已經把您有意出資的這件事報告給了總統,據說王知道了之後也頗感欣慰,說不定已經擬好了表彰的文書,就等著趁今晚的宴會頒給您呢。而且,想必王都的其他大人們都知曉您的善舉了,如果您能找到合適的方法在既不觸怒王又能保全自身名譽的前提下推掉此事,那我也無話可說。」

聞言,德里安已經出離憤怒,指著埃爾溫的手不停地顫抖,卻只能幹張著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不過是幫您斷斷後路而已。」對對方快要氣炸的樣子視若無睹,埃爾溫接著補充道:「您最好先冷靜一下。」

還不等德里安反應過來這句話,一位侍從模樣的男人從他身後走過來,徑直站在了兩人面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這個人德里安認得,似乎是王身邊的近侍。

「德里安侯爵,陛下傳召,邀您前去西廳議事。」


他剛要開口問何事,隨即就瞥到了埃爾溫那幅計劃通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
回想起剛才的對話,他不禁氣得牙癢。

該死。
可惜無論他在心裡如何咒罵都已無濟於事。

此時的埃爾溫已經恢復了恭敬謙和的常態,彷彿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德里安的錯覺。
只見他笑得是那麼真誠,道:「那麼,希望我們今後合作愉快。」停頓了一下,「為了全人類的自由。」
他有意無意地在全人類三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德里安畢竟也是個老狐狸,又怎會聽不出埃爾溫的話外音?

「給你套上全人類這個枷鎖,如果你想因為與我的個人恩怨而耍花招,枉顧大義,那我奉勸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不會有錯!
這個披著天使外表的惡魔絕對是這麼想的!

「侯爵,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要先——」

「不用,我很好。」他咬著牙擠出了一句,可視線卻依舊死死瞪著埃爾溫,「我們快走吧,免得陛下久等。」

然而就在他轉身剛走了沒有幾步的時候,埃爾溫又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德里安侯,」他追上來,淡淡地瞥了那個侍從一眼。那人識趣地鞠了個躬,便退到遠處等候。「我剛剛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德里安滿懷戒備地看著埃爾溫,他實在琢磨不清這個男人的心思。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與這個惡魔多相處哪怕一秒。

「從今往後,我不希望通過任何方式任何渠道再聽到您提起里維的事,或者他的名字,您能做到嗎。」

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毫不掩飾的脅迫。
德里安盡量控制著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深呼吸了一下,隨即拂袖而去。


埃爾溫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遠去,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那麼,接下來…… 


他轉過身。


該去尋找那隻不知跑到哪裡去的小貓了。
是時候回家了,里維。.


【五】
月光下,里維獨自一人靠在庭院遊廊的欄杆上。

酒中的冰塊仍未完全融化。
他無意識地晃動著酒杯,冰塊輕輕撞擊著杯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可是,里維根本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此時此刻,他耳畔迴響的全都是另外一個聲音。


「你呀,就別惦記著史密斯先生了。」


「雖然他放棄爵位,去參了軍,可並沒有宣布過他與德里安小姐的婚約取消啊?」


「聽說德里安小姐至今未嫁,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史密斯先生回心轉意。」


……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像埃爾溫那樣的傢伙有個未婚妻什麼的,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麼?
可明知如此,自己為什麼會被貴族小姐們的閒聊八卦所吸引,甚至停下腳步,學別人去偷聽牆角?

「嘁,無聊。」

低聲的自言自語。
不知是在說別人,還是在說他自己。


里維垂下眼簾,靜靜地看著杯子中澄清透明的液體。
其實他並沒接觸過幾次酒這種東西,即使他出身地下街。

記憶中,其他的混混們都是終日渾身的酒氣。
可里維很是嫌棄那刺鼻而特殊的味道,而且,以他的性格來說,他也無法理解借酒澆愁這種說法。

不過,埃爾溫說這是人間難尋的美味?那他索性就來嚐嚐好了。
於是他將酒杯慢慢湊到唇邊,還沒等聞到那嗆人的氣味,便仰頭一飲而盡。

當埃爾溫找到里維的時候,他正扶著欄杆,彎著腰一個勁兒地咳。

酒杯被摔碎在旁邊,碎片和冰塊散落在一灘酒漬之上,折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芒。

「里維,你怎麼了?」
埃爾溫連忙大步走上前去,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你居然還說好喝?這特麼什麼玩意兒?!」
里維抬起被嗆得水汽漣漣的眼,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哭笑不得的埃爾溫。

「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嚐的。」

「嘁,囉嗦。」

「是,是。」埃爾溫一邊拿手帕替他擦拭嘴角,一邊無奈地說著。然而,無奈的語調背後,卻藏著外人聽不出來的濃濃寵溺。「好了,不說這個,我剛才派人備好了馬車,我們早些回去吧。」

「……」

誰知里維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一個人徑自往回走去。

在月色的籠罩下,身著黑色晚禮服的瘦削身影顯得格外落寞。
【六】
回去的路上,只有兩個人的馬車內的氣氛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埃爾溫側過臉,看了看身邊一直沉默著的里維。
只見他安靜地靠在那裡,鬢邊垂落的黑色髮絲完全遮住了他的側臉,看不出他是在盯著窗外,還是已經進入了夢鄉。

其實埃爾溫又怎能不清楚,里維他顯然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始終未能說出口。而自己之所以不去追問,是因為他堅信,若里維還信得過他們之間的關係,就一定會主動開口。

他與里維之間,不該存在任何難以啟齒的問題。

所以,自己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還是里維先打破了這種足以讓人窒息的靜默。

「吶,埃爾溫。」里維突然淡淡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但卻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勢。

「嗯?」埃爾溫輕聲應道,對這突如其來的呼喚毫不意外。

「那個叫德什麼的豬玀為什麼這麼針對你?」

「他們貴族一直都是這副德行的,里維。」他回答得面不改色,「他們對針對所有地位低於他們的人。」

「貴族?」里維似是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過頭,一雙寒星般的黑眸斜斜地睨著埃爾溫,「難道你曾經不是他們中的一員麼?」

埃爾溫怔了怔,隨即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像你提起這件事而已。」

「啊,是麼。」


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沒告訴我?


「現在就是一個很合適的時機。」


無論是什麼,我只想听你親口說。


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的噠噠聲彷彿是急促的鼓點,又一如里維此時的心跳。
不知為何,里維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比以往要劇烈,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胸膛,似乎有一種久違的……痛感。

他對自己的過去瞭如指掌。
而自己,卻對他的曾經一無所知。

直到今天,里維才意識到這個讓人沮喪和不甘的事實。

這很不公平,不是麼?

即使在昏暗的車廂中,埃爾溫那漂亮的暖金色頭髮在里維看來依舊是那麼耀眼。
是啊,這傢伙本身就是一個耀眼到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剛剛的晚宴上,有多少貴婦和小姐的視線一直圍著他打轉兒?可著傢伙偏偏還是掛著那副風輕雲淡的淺笑,於觥籌交錯之間周旋得這般從容。

里維從未覺得,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距離竟是如此之遠。

該死。
想到這裡,他不禁蹙了蹙眉,這種怨婦似的矯情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雖說他平時滴酒不沾,難道偶爾喝上幾口就能讓自己的腦迴路混亂成這樣麼?

里維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的酒量居然這麼差。


「算了,」重新靠回車窗邊,他可沒那心情也沒那興趣去扮演怨婦,「就當我什麼都——」

「里維,」沉穩的聲音傳來,似乎比剛才近了許多,里維甚至可以感受到頸邊那絲酥癢的熱氣。猛地回過頭,卻不期然對上了那雙略帶笑意的眼睛。

「你都知道了?看到你吃醋的樣子我很開心,可是里維,」埃爾溫抬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你又何必明知故問、來試探我的心意呢。或者說,我該怎麼向你證明,嗯?」

然而,埃爾溫並沒有留給他回答的時間。
里維微啟的薄唇反倒被這狡猾的傢伙鑽了空子。

只見他突然吻了過來,撬開貝齒,肆意地攻城掠池。

甚至帶著有些霸道的攻擊性,彷彿在宣布某種獨占的特權。

-tbc- 


只是覺得默默替對方著想又同時默默地吃醋的這兩隻好有愛///【惡趣味


【七】
里維被這突如其來的吻驚了一下,但是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回應。任由埃爾溫一如既往熟練地挑逗他的情慾,他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冷淡模樣。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酥麻的電流已經竄遍了四肢百骸。又偏偏酒氣上湧,一點點侵蝕著他的理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耐力才忍住不去理會埃爾溫盛情的“邀請”。

才不會每次都被這傢伙牽著走。想靠這個就蒙混過關?門都沒有。

似乎是聽見了里維的心聲一般,沒想到向來都是計劃通的自己竟也有今天這般碰壁的時候。埃爾溫不禁停下動作,表情中帶了些小小的挫敗。

「好吧,其實我和德——」


「餵,我問你,里維面無表情地打斷了正要開始“招供”的埃爾溫,你剛才為什麼要阻止我和那個人握手?」


「明知故問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如果我非要你說呢。」

直到這時,埃爾溫才真正察覺到今晚的里維貌似有些不大對勁。本來只以為他是因為今晚這個無聊又讓人生厭的宴會而煩躁不安,可如今一看,他原本白皙到甚至有些病態的臉頰上竟然因酒氣而染上了一絲血色。

埃爾溫知道,“可愛”可能是這世上距離里維最遙遠的形容詞,可是此時此刻,望著面帶紅暈的他,博覽群書的埃爾溫有生以來第一次為自己的詞彙量感到擔憂。

原來如此,埃爾溫暗自笑著想道,原來是一隻不勝酒力的貓兒在慢慢暴露本性。難怪,里維今晚問了這麼多他平時根本不會問出口的問題。其實自己和里維都是鮮少表露真實感情的人,區別在於,自己是不想,而後者則是不擅。雖然自己和里維的關係……比較微妙,但因為各自性格的原因,到底還是會有所保留,就比如說剛剛這番近乎無理取鬧一般的撒嬌,以里維那冷淡又高傲的性子來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福利。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不試著摘掉用來敷衍外人的面具呢。


想到這裡,埃爾溫不禁撫向里維的臉頰,當微涼的指尖觸碰到那片紅暈的時候,他感覺到里維似乎瑟縮了一下。隨後,他的視線緊緊鎖住那雙燦若寒星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過的,里維,別人盯著你看我都嫉妒得要發狂,更何況是讓他們碰你呢。」停頓一下,他認真地補充道:「那不是玩笑。」

「哼,那你倒是發個狂給我看看啊。」表情總算比剛剛柔和了些,可吐出來的話語卻依舊帶著調侃似的嘲諷。或許,埃爾溫可以把它理解成另外一種意思。


「你確定?」語調沉了沉,一如同時愈加深邃起來的眼神,暗示著某種危險的意味。他故作無奈地道:「真沒辦法,那就如你所願吧。」

【八】
如果說上一個吻還帶著些猶豫、試探,那麼這次便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侵犯了。埃爾溫寬大的手掌一把扣住里維的後腦,猛地向前用力,迫使他撲向自己懷裡,藉著這個力道再一次狠狠地奪佔了那形狀優美而色氣的雙唇。頂開牙關,靈巧而迅速地捉住了對方柔軟的舌頭,在彷彿還殘留著酒香的口腔中吸吮糾纏,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的躲閃。

不得不承認,埃爾溫的吻技好得沒話說——雖然里維也並不是很清楚好與不好的分界線在哪裡,但這傢伙的確懂得如何挑起別人心底最深處的情慾。

起初繞著舌尖畫圈的節奏是那麼輕緩柔和,可待到把你挑逗到慾火焚身、按捺不住,主動索求進一步的纏綿的時候,他卻突然加猛攻勢,把你逼得節節後退,只能任他霸道而粗暴地佔領整座城池,用柔韌的舌一寸一寸愛撫這整片屬於他的領土。

上一刻還是不容反抗的暴君,下一秒卻變成溫存的情人。

喉嚨深處泛出的窒息伴隨著異樣的快感如潮水般陣陣襲來,再也抑制不住的嗚咽呻吟斷斷續續地從唇邊溢了出來。
於一片天旋地轉之間,里維也終於情不自禁地合上了眼簾,抬起手臂,忘情地勾住了埃爾溫的脖頸。


不過,里維趁著最後一絲理智潰散之前,轉念一想,如果仔細追究起來,埃爾溫的吻技到底是怎麼練的……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這傢伙對著布丁自學成才。瞬間,躥起來的醋意和不爽佔據了整個思維。

於是等他逮準時機,便突然不輕不重地朝著埃爾溫咬了下去。
像是只炸毛的小貓,趁人不備猛地發動了攻擊。

可誰知,埃爾溫依舊沒有中招,他竟然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迅速地撤回了舌。
這樣一來,里維直接撲了個空,還險些咬到了自己。


他有些惱怒地睜開眼,兩個人四目相對,里維在埃爾溫眼底看到了再明顯不過的狡黠笑意——不,他咬牙切齒地想,豈止是狡黠,簡直就是老奸巨滑。


這時,埃爾溫也鬆開了對里維的禁錮,如果他再不結束這個深吻,他擔心里維真的會缺氧窒息。

「餵,你這混蛋,」里維一邊用指腹抹去嘴角晶瑩的痕跡,一邊努力平復著喘息,冷聲道:「讓你發狂,誰讓你發情了。」

「那還真是抱歉,」埃爾溫笑得無辜,可這笑容落在里維眼中卻是如此欠揍,「在里維面前,這兩者沒什麼區別。」

若說發狂,他剛才在晚宴上對德里安的講話方式幾乎已經算是暴走的程度了。
在埃爾溫的記憶中,這三十幾年來自己都不曾用過那樣咄咄逼人的口吻,更不曾有過那樣失控的時候。或許這對別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向來以自製力為傲的埃爾溫來說,某種意義上,這簡直是他前所未有的潰敗——可他敗得心甘情願。

當德里安那帶著私慾的視線黏在里維身上的那一刻,埃爾溫的耐心徹底消耗殆盡,彬彬有禮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些許細碎的裂紋。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貴族圈裡流行的某種嗜好?
墮落,從根本擴散開來的腐敗。

以前他對此雖毫無興趣,卻也未加批判,連王都對此風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自然巴不得離這種麻煩事遠遠的。曾有幾個想要巴結權貴的人往他的府邸上送過眉清目秀的少年來試探他,可他轉身就把人給放了出去,並沒有感到生氣,更未因此苛責什麼人。

然而,德里安這次結結實實地踩到了他最後的底線。


有那麼一瞬間,埃爾溫真的很想戳瞎那雙骯髒的三角眼。
聽起來很不像他的風格是不是?
可惜,他可從來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只不過絕不會將這種想法表現出來而已。

「他以後不會找你麻煩麼?」

正在走神的埃爾溫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片刻過後才反應過來里維指的是什麼。

「是啊,怎麼辦呢。」明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卻非要配上這般憂愁的口吻。「要不我們趁他打擊報復之前偷偷潛入他的府邸,把他敲暈了之後捆回總部軟禁著?里維你猜,王會不會介意這世上又少了一個白拿俸祿的米蟲? 」

「埃爾溫,」里維頓了頓,眼睛微瞇,似乎是在掩飾笑意,「你真是個惡魔。」

「哦,是麼?我認為你應該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這個事實才對。」

【九】


身體突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里維微微瑟縮了一下。可埃爾溫埋在他胸口的吸吮舔咬又讓他覺得灼熱難耐。沒了衣料的隔閡,埃爾溫呼出的熱氣細密地噴灑在他的皮膚上,使這種刺激來得更加真切。小小的突起變得挺立而嫣紅,緊接著這種令人把持不住的顏色蔓延到了整片肌膚,體內翻湧的情潮讓里維的身體漸漸滲出了一層薄汗,濕漉漉的,有些膩人。


埃爾溫一手環住里維的背,好讓他盡可能緊緊地貼向自己。他攻勢一路上移,從乳首劃過鎖骨,喉結,最後回到那溫熱嬌軟的唇,再次交換著彼此的呼吸。
與此同時,埃爾溫的另一隻手也並不安分,靈巧地解開里維的腰帶和拉鍊,順著底褲溜了進去,將他的分身握在手中,掌心處彷彿能感受得到它一下一下的脹動。

他暫時離開里維的唇,低聲道:「脫掉。」
聽上去既像是霸道的命令,又像是充滿某種渴望的請求。

里維稍微站起身,褲子便順著大腿滑到了膝下。褪下底褲,形狀漂亮且已有昂揚趨勢的性[器沒有一絲保留地展露在埃爾溫的視野當中。
壓抑著情慾的雙眸自此刻愈加沉暗起來。

他一邊繼續剛剛那個尚未結束的深吻,一邊用手掌包裹住對方逐漸膨脹的慾望。
先是溫和的撫摸摩擦,直到感覺它在自己手中脹大了一圈,變得熾熱如鐵,幾乎要頂到自己的腹部,這才一改溫柔為粗暴,開始快速地上下套弄起來。

被他圈在懷裡的里維明顯僵了僵,與他糾纏在一起的舌的回應也遲緩了許多。貓兒一樣細微的輕哼傳到埃爾溫耳中,可他反而變本加厲,手握得比原本更緊了些,緊得可以感觸到暴起的筋絡和血管,然後,指尖有些惡質地來回撫弄著鈴[口,惹得懷中人兒輕顫連連。


可能是醉酒讓里維的身體比平時還要敏感許多,可能是這種在馬車裡的戲碼讓他覺得緊張而羞恥——車夫就在離他們一米開外的地方,也可能是埃爾溫今晚比往常更加肆意,沒過幾分鐘,里維就在埃爾溫的手中洩出了白濁的液體。
身上僅剩的襯衫已經被汗淋濕,又涼又膩地緊貼著皮膚,很不舒服。
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在意這些。


剛剛的發洩讓他的腰肢酸軟起來,醉意漸濃,頭也開始隱隱作痛,甚至連眼前埃爾溫的面容都變得有些模糊。
但他唯一能感覺到的是,那種格外強烈的空虛感。

想要,想與他合為一體。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埃爾溫,為了自己不惜得罪金主的埃爾溫。

想到這裡,里維的雙手不禁摸索上了埃爾溫的皮帶——埃爾溫著實對這個動作感到驚訝。

明明已經醉眼迷離,再加上剛發洩過之後的脫力,他沒想到里維都疲倦成這樣了,卻還能意外的主動。其實埃爾溫並沒打算真的在這裡做,雖然里維早就燎起了他的慾火,可他一直竭力克制著。看到里維那副昏昏欲睡、精疲力竭的小模樣,他哪裡還捨得勉強他,只等著回到總部後早些哄他入睡罷了。
至於自己,衝個澡,批批文件也就捱過去了。

可沒想到…… 

似是察覺到埃爾溫的遲疑,里維抬起泛紅的眼,瞪著他道:「憋著很好受麼?」


「可是——」


「再他媽廢話一句我就削了你!別小瞧我的酒量!」

埃爾溫失笑,一杯就醉的傢伙居然還談什麼酒量?看來回去之後真的有必要把兵團禁酒令提上日程,尤其是里維,瞧瞧他現在這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的話,埃爾溫史密斯可能就要迎來人生中的第二次暴走了。

誰要是敢讓里維沾一滴酒,下次牆外調查就把他安排到索敵分隊好了,嗯……

【九】
禮服的外套早已從肩上滑落。

探入襯衫的手慢慢地在對方細膩的肌膚上游走,掌心的濕熱讓他愛撫過的每一處都彷彿燃燒了起來,一寸一寸地匯聚成足以焚身的慾火。
常年握刀而磨出的薄繭與皮膚摩擦時那種略微粗糙的質感反而帶著別樣的情趣。

埃爾溫一邊慢條斯理地勾勒著里維腹部精壯的線條,一邊淺笑凝視著他逐漸染上情慾的臉龐,緋紅的,那是種可以將任何人引向墮落的顏色。

「如果我是惡魔的話,那你就是禁果,里維。」
聲音變得低沉而喑啞,帶著某種詭異的魔力,飄在密閉的空間內,像是惡魔將你拆骨入腹之前故做慈悲的安撫。

隨即,還未等里維回答,埃爾溫突然俯到他胸口,舔上了他左胸那顆小小的突起,隔著襯衫,用靈活的舌尖不斷地逗弄著。里維的身體本就敏感——當然,埃爾溫並不否認這其中也有自己的功勞,而乳首更是他最無法招架的幾個敏感點之一。果不其然,到了嘴邊的話語經過這番刺激之後全部化作了嗚咽的低吟。

埃爾溫不禁悶笑一聲。

「你……他媽笑個毛。」

里維又惱又羞地死死咬住嘴唇,然後賭氣一般地一把抓向埃爾溫的頭髮,那精心打理過的金色髮絲頓時散亂開來,紛紛從鬢邊垂落,幾乎遮住了他整隻右眼。埃爾溫不以為意地扣住他的手腕,將那隻調皮的小手挪開,並不急著去整理頭髮,而是重新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拍了拍大腿,示意里維自己坐上來。

冷眼瞥著那副“難道要我親自動手麼”的表情,里維不甘地咬咬牙,但最終還是乖乖起身,爬過去跨坐在埃爾溫的大腿上,與他面對面。

髮絲凌亂地覆住了半邊臉龐,露出的左臉也因那過於深邃的輪廓而陷在一片冷硬的陰影當中。
此時的埃爾溫看上去比平時多了一分狂野而致命的性感,但卻冷峻異常。

不,其實他一直都是這副樣子——每到這種時候。

也不知是因為長期身居高位,還是天生性格如此,眼前這個男人習慣了掌控一切,容不得別人忤逆——尤其是這種時候。

不記得具體時間,也不記得具體原因,總之兩個人在纏綿到一半的時候因為某件事而產生了分歧,里維的桀傲勁兒頓時就湧了上來。他一腳踹翻了埃爾溫,跳下床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衝。可誰知還沒走幾步,就被追上來的埃爾溫攔腰抱起,一把扔回了床上,動作粗暴得簡直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若論格鬥術,里維自信這世上沒有人會是自己的對手,就連埃爾溫也不例外。可俗話又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幸的是,埃爾溫清楚自己的每個弱點,清楚到只用一隻手就可以讓自己達到高潮,而自己卻根本拿他沒轍。

這場戰役——確切地說,應該是單方面的“虐殺”究竟有多麼慘烈,結果可想而知。

埃爾溫史密斯是一個絕對不可以惹怒,更不可以與之為敵的男人。他對敵人的懲罰方式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然而這次對待里維,則是讓他在痛苦和極樂之間備受煎熬。
里維被他死死地壓在床上,全身酥軟得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由得他一次次將自己撕裂,貫穿。猛烈的撞擊幾乎讓里維懷疑自己的靈魂是不是已經脫離了身體。

高潮之時,眼淚控制不住地順著眼角往下淌,被自己嚇了一跳的里維在巨大的震驚和羞恥感過後,開始不停地搜刮一切他能想起來的比較惡毒的詞語,試圖中傷這個卸下偽裝的禽獸,從「混蛋」到「敗類」到「豬玀」,甚至到最後的「死禿子」。
只不過,此時的他就連咒罵都帶著隱約的哭腔,這反而更加刺激了埃爾溫。

最後,在里維精疲力竭、昏睡過去之前,他似乎感覺到,埃爾溫正俯身溫柔地吻著他的淚痕,修長的手指輕輕撩著被汗水黏在額前的髮絲。
即使是這樣,第二天黃昏才轉醒的里維整整三天沒有跟他說話。

可經過這件事情之後,里維才真正開始意識到,這個總是一副彬彬有禮、優雅從容樣子的男人,其實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真是血和淚的教訓。


里維扯掉被埃爾溫親手係好的領結,然後慢慢地解開了自己襯衫的釦子。看到埃爾溫唇角勾起的滿意的微笑,里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自己不想再忤逆他,更何況,也沒有理由。


【十二】
第二天清晨的例會上,所有出席人員都默契地選擇性無視了團長脖子上多出來的絲巾,和兵長空蕩蕩的座位。

散會之後,韓吉湊過來,用一如既往不知是故意還是單純好奇的語調問道:「埃爾溫,你怎麼突然開始帶絲巾了?」

「因為最近天氣很冷。」埃爾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

「哦,那里維呢?睡過頭了麼?」

「宿醉,我批准他缺席了……對了,韓吉,禁酒令的宣傳就拜託你了,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走一步。 」


嘴上這麼說著,可離開了韓吉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後,埃爾溫並沒有去辦公室,而是拐到了里維的房間,敲了敲,便推門走了進去。

「還沒睡醒麼?」他坐到床邊,望著那個把整個臉都埋進枕頭里的人兒,「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被小貓咬一下也是挺疼的。」

埃爾溫聽到了一聲悶笑。

里維有些慵懶地轉過身,睡眼朦朧卻充滿挑釁。隨後,趁著埃爾溫毫無防備,猛地躥起來把他撲倒在床上,睨著他,頗有種居高臨下,揚眉吐氣的意味:「疼麼?我們扯平了。」

「里維,」埃爾溫挑了挑眉,「如果你再不放開,我不介意在這裡把昨天沒做完的事情補完。」

今天的陽光簡直晃得人眼花,白色紗窗簾沒有拉開,可屋子裡還是被暖暖的光線籠罩著。

「餵,你就不怕其他人知道你其實是逃婚逃出來的?」

「如果真的有人問起,我就說那其實不是逃婚,只是跟你私奔了而已。」

灰黑色的眼底浮現出少見的笑意:「嘁,惡魔,沒個正經。」

「噓……萬一別人聽到了怎麼辦,」修長的手指掩住他的唇,「這可是只有里維才能知道的秘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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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之作到此結束,感謝所有能看到這裡的看官www 
最後寫得可能有點不知所云【←其實只是偷懶而已吧餵


大夏天的,沒敢把肉燉得太膩,而且我也不太會寫純肉文,只有跟劇情參雜著我才寫得下去【掩面

如果各位食用得愉快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不合口味我就也只能說聲抱歉啦
PS。這篇文其實沒有題目,叫伏特加加冰只不過是因為懶得起名了而已……

 

 

(*)


那是利威爾加入調查兵團後的第一次牆外遠征。

瑪麗亞之牆緩緩開啟的聲音就像是死神吹起的沉重號角,預示著又即將有成百上千的戰士向人類獻出自己絕望卻決絕的心臟,甘願用自己的鮮血去換取自由之翼的昂揚。

沒有軍銜的利威爾騎著馬跟在隊伍的最後,忽略了周圍人群的嗡鳴,面無表情地望著漸漸出現在眼前的、這囚籠之外的嶄新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境應該稱之為平靜,還是已經激動到忘了做出任何表情。


就在這時,耳畔突然響起了埃爾溫刻意壓低的聲音:“ 利威爾,出了城牆,進入森林之後,切記不要離開我五米開外。” 

利威爾回過神來,斜睨著埃爾溫,嘴角扯出一個標誌性的弧度,道:“知道了。你到底要囉嗦幾遍才滿意?” 

“知道就好。” 


埃爾溫對這種不耐煩的語氣毫不介意,彷彿早已習以為常。他再次看了利威爾一眼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加快速度,重新回到隊伍的最前方。

可是,埃爾溫早就該想到,無論自己叮囑過多少次,無論利威爾答應過多少次,這些話對於那個有些桀驁有些自負的利威爾來說,只不過是陣耳邊風罷了。

(**)

遭遇第一批巨人之後,恐怖和顫栗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開來,籠罩了整個隊伍。
那些曾經在城內大談特談自己要如何消滅所有巨人的年輕士兵們,當他們站在那龐大身軀投下的陰影之中時,有些人甚至忘記了啟動立體機動裝置——他們握著韁繩的手在發抖。
有些人甚至還來不及慘叫,就被巨人一口咬下了頭顱。

不斷地有人死去,絕望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勒得人們幾乎窒息。


當那隻5m級的奇行種帶著扭曲的笑容從遠處一路奔過來之時,埃爾溫勒馬喝道:“變換陣型!” 

接到指令的誘敵分隊迅速準備就緒,只等著誘它進入攻擊分隊的攻擊範圍之內,然後,一擊擊斃。


“ 利威爾,”奇行種不同於一般種,擊殺他們時的難度和風險相當之大,可成功率卻只有平常的四成左右。這是利威爾第一次接觸奇行種,埃爾溫絕不會讓他去沖鋒陷陣。“你——” 


“退後”兩字還未說出口,埃爾溫只聽身側的馬匹仰天發出一聲嘶鳴,緊接著便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脫離陣型,朝著那隻奇行種飛奔而去!


斗篷被疾風吹得獵獵作響,上下翻飛。
那上面繡著的自由之翼彷彿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舞動著,將身處慘淡地獄的人們引領向通往光明的征途。


片刻,埃爾溫從莫名的震驚之中恢復過來,心急如焚地朝著那瘦削的背影喊道:“ 利威爾!!”


(***)


當晚,殘存的部隊臨時駐紮在了離牆壁最近的一個據點。


馬匹基本都脫了力,倖存者們也已是精疲力竭。
幸好,他們已經撤退到了相對安全的地帶,再加之夜幕已經降臨,埃爾溫當下決定在此暫駐一晚,等明天黎明時分再動身回城。


寬敞的木屋內只有幾盞燭火不斷搖曳著。


今天剛剛過了鬼門關的幾個新兵失魂落魄地蜷縮在角落,彷彿這樣就能讓他們更有安全感——當然,利威爾除外。


此時此刻的他正被幾個老兵糾纏著,問這問那。要知道,今天下午那次完美的單人斬殺,就足以讓整個兵團的人從今往後都銘記利威爾這個名字。
一個初次征戰的菜鳥,不但毫髮無傷地活了下來,而且還在戰場上大放異彩,試問這種事情發生的機率是多少?


至少從調查兵團成立至今,聞所未聞。


人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不起眼的矮個子,是個萬里挑一的天才。

這時,被眾人包圍的天才有些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拄著腦袋,有意無意地望向了房間另一側,正低頭擦試著刀刃的埃爾溫。突然,就像是傳說中的心靈感應那般神奇,埃爾溫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同時抬起頭,靜靜地凝望著他。

利威爾那雙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有多不耐的死魚眼中閃一絲驚詫,隨後卻被他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他沒有說話,而埃爾溫似乎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著,直到利威爾站起身來,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他繞到屋子後方的小樹林中,雙臂環繞靠在樹上,抬頭打量著這片似乎和城內沒什麼區別的夜空。
過了一兩分鐘,他終於聽到了,那漸近的腳步聲。

只見埃爾溫逆光而來,並不明亮的燭火卻依然在他的周身打出了一層溫暖的光圈,讓人覺得莫名的心安。


他大步走到利威爾面前,低下頭,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溫和:“利威爾,你還記不記得出城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 


回答他的是一聲毫無反省之意的“嘁”。

埃爾溫不禁皺起了眉,抬手一把扳正了利威爾別向側邊的臉,迫使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餵,埃爾溫,你弄疼我了。” 

聞言,埃爾溫不但沒有鬆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微微顫抖的語調顯然已經帶上了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利威爾從沒見過埃爾溫生氣,想必其他人更是如此。


即使是上次,在王都的一個晚宴上,調查兵團被憲兵團的某位長官冷嘲熱諷的時候,埃爾溫也始終保持著冷靜、從容,甚至連表情都不曾變過。

這樣一個自製力強到可怕的人,他竟然會為自己而動了真怒。
只不過,這個人就連發怒,也是內斂壓抑的。

“知道。”利威爾垂下眼簾,“但我當時只想著要殺死它,顧不了那麼多。” 


朝夕相處的同伴於眨眼之間就慘死在自己身旁,當時他心中的殺意與恨意取代了恐懼,膨脹得幾乎溢出來。

就像是周圍四濺的鮮血。


埃爾溫的眼中浮現出明顯的傷痛,然後,他鬆開了鉗住利威爾下巴的手。

“而且,”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似乎猶豫了一下。
隨後利威爾抬起頭,毫不躲閃地直視著他淺藍的雙眼,說:“只有立了軍功,我才能更接近你,埃爾溫。至少,你想要和我說話時,不用特意放慢自己的腳步。” 


這樣認真的語氣和眼神,讓埃爾溫的心中不覺一震。


刻意壓抑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從心底翻湧而出。
他欺身向前,低下頭狠狠地吻上了眼前人兒的雙唇!
當他的舌尖觸碰到柔軟唇瓣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被自己圈在懷中的利威爾似乎輕顫了一下,然而,那並不是抗拒的感覺。

埃爾溫輕笑一聲,原本打算繼續攻城掠池的他反而變得躑躅不前,只是輕輕地吮咬著,一遍又一遍描繪著那優美的唇形,極盡挑逗之能事。

而另一邊,已經被埃爾溫打亂了呼吸節奏的利威爾反而開始弄不清他的意圖。
那雙大海一般深邃的眼中明明已經浮起了情【欲的霧氣,而且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沒有一絲間隙,利威爾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他的變化?
想到這裡,他不禁推開埃爾溫,瞇起眼說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埃爾溫並不急於回答,只是淺笑著俯到利威爾的肩窩,偏過頭,舌尖靈活地在他頸側細膩的皮膚上畫著圈圈,直到他的耳根也變成誘人的粉紅。他知道,這差不多是利威爾的極限。

於是,他湊到利威爾的耳畔,低聲笑道:“想要?那下次還亂不亂來了,嗯?” 


利威爾一時語塞,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在糾結這件事情。
半晌,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哪兒那麼多廢話!” 

說罷,他抬手勾住了埃爾溫的脖子,整個人順勢掛在了他胸前。


埃爾溫似是沒有想到利威爾這次居然如此主動,雙眸愈加暗了下來。
腹部的火熱彷彿傳遍了全身,將僅剩的理智焚燒殆盡,動作也變得有些粗暴起來。他一把攬住利威爾的腰,將他從地面抱起來靠在樹幹上。


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的黑髮,讓他緊緊地貼向自己。

埃爾溫的腿抵在利威爾的雙腿之間,如此一來,利威爾便被牢牢禁錮在他胸膛與樹幹的狹小空間內。他的一隻手抵在埃爾溫的左胸口,感受著那心臟在自己的手心下有力地跳動,猶如一波波的能量,傳向四肢百骸。


他閉著眼,舌頭的交纏讓溢出的呻吟變得破碎,像是細不可聞的嗚咽。(****)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樹林。


可是偶爾響起的一兩聲蟲鳴卻似乎格外地小心翼翼,彷彿怕是驚擾到誰纏綿的美夢。


外套和上衣已被褪下,扔到了一邊。
月光灑在利威爾赤裸的上身,襯得肌膚愈加白皙細膩。只不過,那些蜿蜒在上的傷疤也顯得更加猙獰。就像是完美的白玉,被刻意劃上了令人惋惜的刀痕。

埃爾溫的手指在他精壯的身體上流連,經過那些傷疤的時候便會停下來,細細撫摸,似是在試圖體會他最初時的疼痛。

結束了又一個綿長的深吻,利威爾覆上他的手,狹長的眸中水霧瀰漫。


“傷疤可是勇士的象徵。” 


埃爾溫不禁輕笑出聲,吻了吻他的額頭,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寵溺,說:“當然,利威爾,你將是全人類的勇士。” 

…… 

全不全人類什麼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只要你能承認我是你的勇士,那就足夠了。


埃爾溫。

(*****)


經過這番漫長的前戲,利威爾的忍耐已經徹底到了極限。
體內翻湧的情【欲讓他的肌膚潮紅一片,如同熟透的果子,只等著對方的採摘。

他輕喚著埃爾溫的名字,一雙手在他腰間胡亂地摸索著。
可是,這複雜的捆綁方式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挫敗。
到最後,摸索乾脆變成了撕扯。


“嘁,該死,你的怎麼這麼難解。”他咬著嘴唇,有些憤憤地自言自語道。“笑什麼笑!” 
他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埃爾溫一眼,可惜,因情慾而顫抖、沙啞的聲音實在沒有什麼威懾力。


“埃爾溫,快點……快點,給我。” 


要知道,埃爾溫一直在等著這句話。
其實下體早就漲得發疼,可他就是想要看到利威爾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平日里總是冷著一張臉的他此時看上去卻是那麼誘人,蜜色的薄唇微張,因剛才的滋潤而泛著晶瑩的光澤。

這一切無不激發著埃爾溫想要將他壓在身下、放肆蹂躪的慾望。

他一手扶著利威爾的腰肢,一手扯開了自己皮帶的釦子。
當利威爾微涼的手握上自己昂揚而熾熱的分【身,饒是以埃爾溫的耐力,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吟。

他將利威爾微微舉高,等到利威爾握著分身對准他自己此時此刻最空虛的地方,然後,猛地撤去了力道。


痛感夾雜著快感霎時間瘋狂襲來,利威爾仰起了頭,細碎的汗珠順著曲線優美的脖頸緩緩滑落。

那一瞬間,兩人的身體完成了最深的契合。


猛烈的撞擊伴隨著結合處傳來的淫【糜聲音,樹幹也開始微微搖動。


粗糙的樹皮磨破了利威爾光裸的脊背,可是,源源不斷的酥麻感麻痺了他的神經,讓他對此毫無知覺。

埃爾溫輕咬他的喉結,果不其然又換來了一陣緊縮和嚶嚀。

頭頂,剛剛遮住了月亮的雲朵已經悄然移開。


當二人再次被銀色光芒籠罩的那一刻,灼熱的愛【液噴湧而出。

(******)


第二天早晨,調查兵團返回了總部。


因為埃爾溫要忙著向王都禀報此次遠征的結果,剛一到達就不見了人影。
利威爾推掉了同僚一起去喝一杯的建議,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傍晚時分,敲門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埃爾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利威爾,是我。” 


利威爾走過去打開門,只見手中拿著一個藥瓶的埃爾溫走進房間,朝他指了指床,說:“把衣服脫了,趴下。” 

“……”利威爾的眉角抽搐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麼了?” 


“那是什麼?” 


“你的傷口必須要抹藥,不然很容易感染。” 


利威爾恢復了往日的死魚眼狀態,死死地盯著一臉嚴肅的埃爾溫,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開什麼玩笑,那種地方的傷口,難道他自己夠不著麼?


“把藥放下吧,我自己能行。” 


埃爾溫愣了愣,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幾乎不可見的笑容,有些戲謔:“你確定?想要夠到自己的後背,還是要費點兒功夫的吧……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然你以為是哪兒的傷口?” 


“……” 


“砰”地一聲,門被粗暴地關上。

那天傍晚,有不少調查兵團的士兵都見到了,埃爾溫團長站在利威爾的房門前,一邊敲門,一邊道:“利威爾,開門!我還沒給你破格晉級的文書呢!” 


但是,好像沒有一個人看到利威爾開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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